-师生🅰️🅱️🅾️

-睡前故事

所有的不对劲来自于五条悟控制力变弱了——且信息素时常影响到他。

倒不是咒力有所损失，而是平常能直接命中咒灵头部的攻击会偏离一点，抑或是拧成螺旋状的肢体多打两个旋，都怪信息素莫名其妙地干扰他瞬时的判断。这算不上大问题，更谈不上病症。但追求力量纯粹和完美的最强咒术师心有芥蒂，认为自己生病，需要一些治疗。本周是五条悟第三次来到医务室拿体检报告，硝子无奈于对方神经质的做法，将健康报告递给五条悟。她的老同学滔滔不绝地说着报告上肯定有数据的疏漏，不然他的咒力怎么可能出偏差。

“所以说——你只是累了，我开了点普通抑制类的药物，尝试下普通alpha的方式。”硝子把早准备好的白色药盒推过去，希望五条悟别再一周三趟来医务室报道，她也工作繁忙，没空治疗神经紧张的反转术式拥有者。

“有药吃的话，我过段时间再来。”五条悟看似非常满意药物治疗的方式，但刚离开医务室就忽然转变想法，单纯抑制和稳定的冲剂到底能给他无法控制力量偏差的毛病带来什么作用。他身为alpha，从未在信息素上犯过难，即使刚分化不久的少年时期，也游刃有余地把控着。可现在竟然要和普通人一样使用药物，放到过去，他难以理喻。高专教师摩挲着药盒上的名称，转眼见自己的学生悄摸摸溜进医务室，四处张望，害怕被发现。

其实五条悟该跟上去，表达对爱徒的关心。可他意识到问题的症结，迅速到办公室倒水吃药。他和虎杖悠仁在上次任务后没有说话，准确的是三天零四小时五十一分钟未交流。之所以记得清楚，原因在于冲动的alpha教师差点标记了十五岁的omega学生——临时标记进行到一半。教学任务出错乱，虎杖悠仁正好不受控，满世界被动泼洒青春正盛的柑橘甜味，引起他的反应，俗套的开场，惨淡的下场。他保证这类事情不会再发生，尤其看见虎杖悠仁略带惊恐的眼神和潮红的面色，明显被alpha的本能吓到。

身为老师，他不能对学生随心所欲地出手，即使虎杖悠仁明确表白过。

“虎杖同学的体检目前还没有出最终结果，但你需要一些药物来稳定，现在都散发着信息素呢。”硝子刻意拉开与虎杖悠仁的距离，打开医务室的窗户，面前的孩子似乎全然被信息素带着跑，额角挂着虚弱的汗水。

“……啊，抱歉！我不知道怎么控制所以只能偷偷跑过来。”虎杖悠仁持续擦汗，明明已经是深秋时节，他却在发热，空气里柑橘的味道无论如何也收敛不住。

“方便说说是什么原因吗？”硝子单刀直入，已经猜测平日总待在一起的师生在三天前的任务中出现问题。面前的一年级男孩半天组织两句整话，言下之意是他被咒灵影响，信息素一直处在失控状态。

“我看是悟影响你了吧。”

“嗯……不、不是！不是五条老师的错！”虎杖悠仁连忙站起，连连解释是自己在任务前太鲁莽说错话，但他不敢继续讲明真相，拿走药就道谢离开。

空旷少人的学校是最安全的，虎杖悠仁可以随意地释放躁动的柑橘味，排解内心纠结和逐渐羞于启齿的情愫。他分化三个月，刚刚成为omega，为此还受了一番宿傩随时要压制他人格的痛苦，最后稳定下来全是托五条悟的福。

他爱恋着的人总陪伴在身边，解决混乱的麻烦，给予适时的教导。就连分化为omega时，也依靠老师的保护才得以平安度过。分化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但因为宿傩，五条悟主动提出留在学生宿舍外等待，好及时面对突发状况。那天夜里虎杖悠仁在清醒与昏迷中不断切换，努力抵抗生理和精神带来的双重压力，很努力地靠在门边，想着门外有可以依赖的人。最后甚至庆幸自己会分化为能闻见迷迭香气息的omega，虚弱却兴奋地倒在五条悟面前，被稳稳地抱起来。他在信息素的指引下迅速理解何为本能，他问自己可以喜欢五条悟吗？真心实意要谈恋爱的那种。本该郑重的告白在此时太仓促，五条悟压低声音要他别太着急，分化后会神智不清醒。

“可我是清醒的。”虎杖悠仁这样说，得到五条悟轻轻拍后背的安慰。这场告白到第二天的清晨，虎杖悠仁急得想吃后悔药。他太心焦，潦草地向未曾亲密到可以谈爱的老师表白。想必五条悟该十分头痛，繁忙的任务外还需处理麻烦的青春期。

“五条老师，对不起……昨天我有点冲动。”虎杖悠仁在对练课后叫住面色匆匆的老师，饱和度过高的夕阳在两人中间划过一道金橙色的暖光。被告白的大人回答他没关系，能收到学生的喜欢他很高兴，现在比较忙，他得赶紧去见高层的老头。如果晚上能早些回来，他们可以一起宵夜，畅谈年轻人专属的烦恼。

“诶这么快就——”他以为五条悟至少要犹豫一下，但对方洒脱无比，等到转钟，出现在月朗星稀的操场看台，还带着宵夜的热三明治和牛奶。

他们谈了许久，多数都是五条悟在讲虎杖悠仁的好，安抚躁动的心灵。

“悠仁分化成omega也没有立刻受到更大的影响，也算是一种才能？不过之后表白的话需要慎重，来之不易的短暂青春老师没法安心收下啊。”五条悟玩笑一般的话语随着深秋的凉风冷掉虎杖悠仁吃了一半的金枪鱼三明治，芝士酱凝固在虎杖悠仁嘴边。

“那老师分化的时候没有非常想要靠近的人吗？”

“没有。”

“……那我再回去想想，虽然我真的有在喜欢老师。”他消灭掉嘴边的残渣，决定重新审视自己的冲动来源。

虎杖悠仁回味着五条悟身上微弱的迷迭香味当作入睡前的思考调味。他知道五条悟绝不是冷漠拒绝的意思，而是无心分给恋爱，提醒学生谨慎付出，别把一时的情感涌动当作真心的依恋。——十五岁的恋爱从来就不按公式走。对方的说法太理性，虎杖悠仁重复不断地温习他分化时刻的热情，喜欢就是喜欢，必须要冷静探讨来源吗？

可意外和明天几乎是同时到来。

五条悟千想万算都没料到自己这么容易就被区区特级咒灵蛊惑到信息素波动，身边毫无经验的学生顿时开始咳喘，脖颈后散发出浓郁的柑橘甜。口口声声说分化后冲动行为正常，会保护好学生的堂皇话，但祓除完咒灵就率先去掠夺omega学生的教师，在想些什么呢？

五条悟沉思太久，在任务中频繁地出现攻击偏差和信息素波动，直至神经质地做检查，开始吃药。药物没有带来理想的调整效果，尤其再次去烦扰硝子时，五条悟和虎杖悠仁同时站在门口。零交流的日子让本来热络的师生无话可谈，做大人的当然要先开口问候，但当五条悟瞥见虎杖悠仁腺体旁的淡痕时，歉意和感到被影响的不适感又一次涌上心头。两个沉默的人一同被请进医务室拿药，再木楞地出门，虎杖悠仁才说知道五条悟病了，他很担心。

“别担心我。悠仁的伤呢，好了吗？还需要吃多久的药？”

“伤早就没事啦，这些药是用来控制信息素的，我好像不太擅长控制，总在散发味道。”虎杖悠仁下意识摸了摸脖子，又接着问，“五条老师还能带我出任务吗？昨天看到之后的安排都取消了。”

“是我主动取消的，悠仁恢复好之后会让七海带你去。”

“为什么？我想和五条老师一起啊。”

“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悠仁要准时吃药。”五条悟本想再多说取消任务的缘由，可学生身上的伤痕仿若软刺穿过无限的保护，扎进身上同样的部位。他笃定自己如果对虎杖悠仁抱有师生以外的欲望，那些不稳定因素一定又会干扰到他，冒犯本就信任、依赖甚至喜欢他的孩子。经历风浪的成年人居然无法坦率面对小孩的心，五条悟抛起药盒，看空中旋起愚蠢的弧度，又倒退回医务室，拜托硝子下次再见到虎杖悠仁，一定要说“五条悟最近要执行高层的任务，恐怕没太多时间在高专上课”。

“哪怕那孩子会担心过头也没关系？我看他的信息素不稳定是因为你。用借口搪塞虎杖同学，他不会甘心的。”

“就是因为悠仁在意我，所以才要他尽快学会转变。这方面我不算理想中的对象。”

“你只是没做好面对他的准备，不过……我会说的。”硝子理清好桌面上的诊疗记录，她大多数时间都在和虎杖悠仁进行谈话，无一例外围绕着五条悟展开。她知道虎杖悠仁因大人的平静回应和出格行为而踌躇犹豫，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再表白，害怕越推越远，永无可能。但恋爱的事，总得两人当面说明白最好，她应下五条悟的要求，希望平日嚣张感情上却退让的家伙吃点苦头。

“谢了。喝酒的话，老地方，账挂我这里。”

“什么时候你也来喝，账单我付。”硝子目送鲜少落寞的背影，隔天将五条悟的原话告知来复查的omega。

理所应当的，虎杖悠仁表面上不敢有太多波澜，免得那些药都白吃，浪费硝子整日里听他唠叨琐碎。五条悟明面躲着他，意思看起来就是愧疚那天的做法，顺带拒绝自己表白的情意。渴望喜欢谁，爱恋谁都受挫的虎杖悠仁，回去后嫌恶起手中抑制剂的味道，他似乎也感知不到药剂的用处，走到哪里都信息素飘散。虎杖悠仁在两天未见五条悟后加大了药量，试图摆平影响情绪的因素。

良药苦口却不一定利于病，他躺在被窝里赖床，不愿意起来，脑海里走马灯似的播放他表白时的所见到温柔表情，还有五条悟想要标记他时的心跳声。虎杖悠仁固然对此感到惊慌，但更多是想要拥有对方的仓皇。

喜欢是不需要喝冲剂的病症，他无力地解决只有心上人才可解的疑难。

虎杖悠仁的口服抑制剂吃得愈发多，多到当水喝，多到钉崎野蔷薇再也受不了每天身边苦柑橘的药味，说虎杖悠仁快被腌渍成一块陈皮，酸得很。虎杖悠仁呆滞地点头，保证他下次注意，过两天又抑制剂不离手，喝得头晕脑胀，眼神迷蒙。仿佛依靠压制本能才可以得到暂时的轻松。在他三天消耗两周的量后，两位同级终于架着讳疾忌医的虎杖悠仁到医务室躺下，一个电话拨给五条悟将手机留在笨蛋omega旁边。

“悠仁？”五条悟的声音带着沙哑，周围风声很大，虎杖悠仁眯着眼叹气，说是伏黑不小心按到了，他没想打扰。

“悠仁还在生病吗？”他总敏锐捕捉到事实，可虎杖悠仁那方迟迟没有声音，像是故意不回答，只能听见微弱的呼吸声。

“……老师。”

他就是在躲避这个声音。

躲避这个充满年轻的爱恋与希冀的声音。他会为此动摇，生出不该有的占有欲，像普通的傻瓜一样为情感烦恼，伤害到小孩不可以太早经历心碎的青春期。

“悠仁是遇到什么事了？”

虎杖悠仁头痛得厉害，从没人教他如何应对omega分化后的种种问题，在alpha占绝对多数的高专中，只有五条悟可以留出一些空间供他有孩子脾气，心平气和地对待所有状况。他贪恋且强烈需要着这个人站在他面前，抛下无意义的担忧。

“我想老师回来，老师可以回来吗？”

“暂时会比较难。现在还在外面呢。”

“是因为上次标记的事情在躲我吗？我没有介意，老师也没错。”

“悠仁，我是有错的。我希望你可以安全地度过分化初期，现在身体不舒服可以休假，之后我会……”五条悟话音未落就听见虎杖悠仁打断他说，“……不知道怎么说才能让老师回来。我不会责怪老师当时的做法，所以可不可以回来，我很想你，完全睡不着觉，老师走之前状态也不太好的样子，我很想陪老师……早点回来，我想你。”

手机的另一面彻底只剩下呼吸声，虎杖悠仁因为抑制剂昏睡过去，留下五条悟抬手解决掉面前的咒灵。

“可我会责怪自己。”

责怪成年人幼稚的冲动、逾越，责怪无法第一时间回应好他也爱的人真心的告白。

五条悟摘下眼罩，在深夜露出疲惫的眼睛。

他回到高专时天都是灰蒙蒙的，似乎快要刮大风。他穿过走廊，见硝子守在医务室外的空地吸烟，对方示意他虎杖悠仁已经醒了刚回宿舍，不要太刺激他。刚从过量抑制剂中恢复的omega需要更多关怀。

五条悟远远看见虎杖悠仁的宿舍门是开着的，他闻到熟悉的抑制剂苦味，快步走过去，虎杖悠仁正在收拾满地的冲剂包装袋。对方在满屋子的苦涩中转身，又稍微抬眼，五条悟走过去帮学生一起捡那些袋子，每一下，都能体会没有直面对方的错误决定带来的后果，加重将两人早早拴在一起的枷锁。

他抓住虎杖悠仁的手说自己来就好，反被轻轻抱住，听怀里的人大声说想他。

“对不起。”

“不想听这个，老师可以说点别的吗？”

“我很想念悠仁。”

他环紧虎杖悠仁，由着心中早已不安定的爱恋治愈两人之间不该有的分离伤病。

-END